孔老夫子说过：“吾少也贱，故多能鄙事。”我们现代的人，因此有一个观念，就是允许年轻人在最年轻、最朝气蓬勃的时候广泛接触那些鄙事俗务，等到了年纪大一点，则应该脱离浮世红尘，不让鄙事沾身，稳稳地站立于某个从云中冒出的山尖上——因为，老夫子也说过“三十而立”嘛。

可是这个世界，复杂到了一个程度，好像不能单单仰赖一位伟大思想家的观察就盖棺论定。流年暗中偷换的时候，原本走在山路前方的人也会一个不小心被换到山脚下去。

看看香港电台的追踪。

香港是今年受疫情影响的第一波城市之一，艺术、文化、戏剧界的工作从年初停摆至今，许多台前幕后的从业人员在等待复出的期间，纷纷转到意料不到的岗位上，去做意料不到的工作。

因为获得长期offer更困难，也因为一旦选择其他长期offer，则意味着之前在艺文界拼搏的理想就此付诸流水，所以，很多人宁可选择一份几乎没有履历背景要求的短期工作。

走出家门，街角蛋糕店里面新来的烘焙助理，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股风情，原来早几个月前她还是一名舞台剧女主角。她无奈地笑了几声，说着闲暇时做些点心本来就是兴趣。

一名道具组负责人，现在坐在货车副驾驶座上，成了一名临时搬运工。一名剧场统筹，把剧本放下，拿起了抹布，吊在大厦半空中擦窗户。一名资深剧场演员，跨行的幅度更加惊人——他找到一位老前辈，跟着上山到坟场捡骨。当然，最热门的还是临时消毒工，如果能忍受一整天喷洒消毒液的气味的话，每次出勤可以领到港币八百元。

有一名舞台剧导演，他现在最常带着简历出没的地方是沙尘漫天的建筑工地。有人问他：“哇，你是戏剧学院毕业，从事艺术，又是导演，你现在应征这份工作，会不会浪费你的才能，影响你追求梦想？”在他身边，那一大群跟他竞争同一份工作的人，多半只有中学学历。这个问题他听过不止一次，大家看他的目光里也夹杂着不止一种心情。

这名年轻导演每天回到家里，母亲会不下一百次地劝他去报考公务员。他会敷衍两句，然后熟练地拿起吉他，来到老公寓的楼梯间。此时此刻，窄窄的楼梯间只是一个大男孩独享，于是，他就对着铁窗外的夜空轻轻唱歌。

为什么大城市总是像一个牢笼？为什么一个牢笼之外还有另一个牢笼？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，才有跳脱牢笼的一日呢？

星巴克的创始人Howard Schultz出生于贫穷而失序的小家庭，楼梯间的一小片天空，曾经也是年少的他逃离现实、与自己独处的地方。他日前出版一本谈论企业责任的新书，有一句话说得发人深省：

“慢慢地， 我开始不再以这世界呈现的样貌来看待它，而是看见它的可能性 。”

这份简洁而深刻的领悟，是他在楼梯间的那一段既饱含悲伤、也充满灵光的无数个日夜里，像在石碑上用小刀刻画图腾一般，一笔一划在心中戮力而就的思想，这种思想直到最后时刻才会对自己彰显意义，一旦彰显又彷如浑然天成。

世界之所以有无限的可能性，乃是因为它被掌握在人们的手中；人之所以有无限的可能性，其来何自？

圣经开篇的创世纪启示道：“上帝就照著自己的形象造人，乃是照著祂的形象造男造女。”

我们对于自己的潜能，对于自己在某个方面独具的匠心和慧眼，对于某个方面油然而生的使命感，对于某个方面的天生执着，很多时候只有自己察觉得到；虽然它们常常边际模糊、难以捉摸、混沌不清，但它们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成为我们坚持把日子过下去的理由。

它们是人的“职分”。

上帝亲口说：“上帝本性一切的丰盛，都有形有体的居住在基督里面——你们在祂里面也得了丰盛。”

上帝会引导我们阖上眼睛，隔绝环境中那些眼花缭乱，那些困乏肮脏，引导我们对准心灵里一小片澄净的天地，沉潜琢磨自身的可能性。

在基督耶稣亲自挑选的十二使徒里，犹大为了三十两银子出卖耶稣，使这个名字从此多了一重“背弃者”的含义。对于背弃者，使徒领袖彼得谴责得最严厉的一句评价是：“愿别人得他的职分。（徒1:20）”

而彼得自己呢，从前不过是一个渔夫，并以公认的举止粗鲁而闻名，如果当时彼得内心深处对于真理的追想曾经有一瞬间透露出来，被村里孩子们发现，比如问一声：真理是什么呢？孩子们大概会编出一连串俏皮歌讥笑他：“你也不害臊，你以为你是谁？哲学家？祭司？”

然而，在彼得选择跟随耶稣以后，有一次，耶稣走到半途，转身问门徒：“人说我是谁？”门徒们纷纷举例：啊，有人说您就是那位约翰，善良刻苦的施洗者约翰……噫，有人说你是千年前能号令天火降下的大先知以利亚复生了……嗯，又有人说，你是慈悲的先知耶利米复生了……还有人说......

耶稣等他们说完，又问：“你们觉得我是谁？”

众门徒沉默了。唯有彼得，是天上的灵光进入他的心里，也是他平日用心的思想和谦逊的训练使他能更快接受那种灵光吧？彼得代表所有在神永恒旨意中间被拣选，预定要透过基督认识自己职分的圣徒，回答说：“你是基督，是永生神的儿子。”（太16:16）

耶稣听了，对彼得说：“你是有福的，因为这不是属血肉的指示你的，乃是我在天上的父指示的。”于是从今往后，彼得从公认的鲁莽大汉，成了公认的使徒之首。

彼得找到了自己在人间短短一生真正的职分。

上帝极为看重祂所赐给每一个人的职分。祂又知道人心已经在世界上变化得极为混乱——这一刻想要专注，下一刻心又飘飘然不知飞向何处，所以人寻找职分的过程很艰难。于是，上帝道成肉身，以基督的身份来到这世界，叫每一颗愿意谦卑邀请基督进入的心，都重新获得有荣耀的盼望，看清楚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职分。

此刻，你我眼前的天空看上去可能只有一线之窄。但是，相信祂，相信自己，我们生命的可能性远远不止这点。

愿每一个暂时屈身在楼梯间寻找天空的人，先寻找祂。